Chapter 4
比起杀人，救人似乎要困难许多。在发狂的村民面前避开要害攻击并且限制其行动，看似重复的工作其实也因人而异。人一旦面临绝境会爆发出平时难以置信的力量，哪怕被临时限制住行动也可能随时发起反击。恰恰是这点善后工作最为麻烦。
被暗魔术破坏后的露米尔村庄一片狼藉，存活下来的士兵清点着尸体。菲力克斯绑好被自己砍伤的村民后再次确认了一下他们的状态，所有人都翻着白眼，额上青筋暴起，口吐白沫，不断呐喊着痛苦的语言。如同地狱般的景象，也难怪那头山猪之前会那样失态，虽然那家伙发狂的时候也不比这些人好多少。他们真的好得起来吗？不由得让人怀疑。
他环顾四周，梅尔塞德斯虔诚地握着双手替这些人祈祷，亚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，希尔凡那个混蛋这个时候也不忘搭讪女人，英谷利特则一如既往地阻止着他，雅尼特在帮曼努埃拉检查施加在村民身上的魔道术式，老师在和杰拉尔德商讨着什么，只有杜笃看起来很焦急地向他走来。
“菲力克斯，你有看到过殿下吗？”
“怎么，你这只狂犬不应该随时随地看紧他吗？”
杜笃摇了摇头:“殿下他应该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......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。”
“哼，谁知道呢。说不定是去河边透气了吧。”菲力克斯冷笑道，心里却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
杜笃感激地朝他点头之后就往河的方向走去。
菲力克斯烦躁地闭上眼睛，这样往往能让他的脑袋清醒些，他回想起先前战场上托马修露出真面目后帝弥托利脸上的表情，愕然，不甘，还有愤怒与仇恨，跟在面临帝国军的时候一样。
——说起来，托马修一直在管理藏书室啊。那么，里面的资料果然也被动过手脚吗。
——难怪那头山猪找不到决定性证据。
之前为了得到情报特地抓了两个托马修的人当俘虏，菲力克斯记得他们被关押在营地的某个帐篷里，并附有暗魔术的结界，这样的话只凭那头空有一身蛮力的山猪肯定打不开。
他朝着托马修消失的方向走去，猜测那头山猪说不定另外抓了人。露米尔村背靠一片不小的茂林，正好方便那个家伙毁尸灭迹。
菲力克斯不由得自嘲起来，什么时候他这么了解那头山猪的思维了?还是说我跟那家伙某种地方是相通的?
他摇了摇头，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。顺着血的味道一路走下去，不久便听到一阵阵微弱的呼喊声与求救声。他拧起了眉，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，在一棵大树下面发现了帝弥托利的身影。以及另外一个被他掐着脖子按在树干上的半死不活的人。
——果然是这样。
菲力克斯感到一阵反胃，握紧了腰上的剑朝帝弥托利走去。
“野兽终于露出它的真面目了啊，我之前都替你担心在那么多人面前是否撑得住。”菲力克斯开口嘲讽道，“怎么，索隆那帮人也跟达斯卡惨剧有关系?”
帝弥托利缓缓地侧过脖子看向他，失去理智的瞳孔慢慢聚焦，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瞪大了眼睛又迅速转回去，颤抖着手放开了被他掐着脖子按在树上那个早已窒息的人。他抬起自己沾满粘稠血液的双手，突然发出一阵仿佛喉咙出血般自嘲的笑声，然后捡起地上的匕首开始捅自己的身体。
“蠢货，你到底在发什么疯?！”
菲力克斯拔出剑打掉了他手上的匕首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......放心吧，我避开了要害。现在，还不能死。”
“你要是想通过这种行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的话，我劝你收手。因为它只会成为痛苦的无底深渊，对你的仇恨没有一点帮助。”
“这是我应得的报应。”说着他伸手试图去捡回被打掉在地上的匕首，却让菲力克斯提前一脚踩在了上面。
“你真是个软弱到让人恶心的家伙。”他咬牙切齿道，“这么喜欢被捅，我来帮你好了。”
说着他提起剑，毫不犹豫地朝着帝弥托利的小腿刺去，不料却被后者迅速地避开了。菲力克斯觉得好笑:“怎么，你能捅我就不能捅?”
“你...你不一样......”帝弥托利声音颤抖着，他转而拾起地上的枪，摆出了应战的姿势，“我不想跟你打，你不要逼我。”
“那是我的台词吧。”菲力克斯朝他举起剑，换作平时他没有必胜的把握，但此刻那头山猪已经自己捅伤了自己，只要跟在露米尔村的时候一样把他砍到没法行动就行了。
真刀真枪砍这头山猪的滋味，他还没试过。一想到之后可能会让家里那个老男人暴跳如雷他甚至有些期待。
即便已经很久没跟他在训练场对练过，但那家伙只有战斗方式从以前开始就没什么变化，该说是性格使然吗，即便在训练中面对自己在乎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手下留情。只是在实战中平时的训练成果能发挥到什么程度都是未知数。
面对难以制服的怪力野兽，最简单的方式是做好陷阱。那个女猎人确实能给出一些不错的建议呢，菲力克斯这么想着，一边后退了一步。
帝弥托利提着枪用力向他扫过来，连枪尖带起的风都仿佛发出哀嚎声。要正面接住这一招确实不容易，然而一旦接住便能成功限制住对方的行动。如果不是那头山猪负了伤，他是不会贸然采取这种危险行为的吧。
菲力克斯用剑硬生生抵住那把枪，帝弥托利似乎对他这一行为感到惊讶，以致于没有及时注意到从脚下飞起的匕首。锋利的刀尖直直地插进他的小腿肚，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，半边膝盖无法自主地跪了下去。
菲力克斯朝他得意地笑了笑，然后迅速用剑刺进了他另一只小腿。
“痛吗?”
菲力克斯一点点深入剑尖，看他跪在地上难受地喘着气，“我记得是谁说的来着，要让人后悔就必须让其承受相应的痛苦。”
“......菲力克斯”
“你后悔了吗?”
“......”
没法做出回应，他知道这是一个悖论，如果他不后悔，那么证明这种折磨人的行为根本没用，如果他后悔了，那就不应再做同样的事。
多么可笑的矛盾，然而他却一直坚信不疑。因为除此之外的没有能活下去的理由。但至少此刻，他是后悔的，因为刺在腿上的刀实在是很痛，痛到连心脏都开始抽搐。
-TBC-
